理财周报记者昆明现场调查云南女首富何学葵倒在9亿泡沫之上

3月24号，昆明的天气有些阴，凉风穿透衣服带着寒意。

绿大地的食堂门口排着长长的队伍，年轻的员工手里拿着饭盒。队伍从食堂窗口一直延伸到大楼外面。他们看上去都是二十岁左右，脸上甚至还有未褪去的学生气，只有为数不多的人看上去大概三十多岁。他们聊着天，等着“不是很好吃”的大锅饭。

食堂只有小小的一间，大概三十平米。员工们打完饭之后很少留下来坐在食堂，大部分都选择回办公室或者旁边的宿舍楼。“楼里面住的大部分是实习生。”绿大地董秘办梁嘉庆介绍说，“公司跟一些农校、职业学校合作，接收学生来实习。”

他们的生活与往常一样，12点下班来食堂吃饭，1点接着上班。在他们脸上，你看不出危机的阴影。而在外界眼中，绿大地早已乌云压城。

3天前，3月21号。绿大地召开全体职工大会。新任董事长郑亚光、总经理王光中等高管，以及所有职工齐聚一堂。这是一场誓师大会，刚刚走马上任的郑亚光面临的是两百多双探究与疑问的眼睛。

王光中首先通报了公司近期生产、经营以及应对危机的状况。郑亚光的讲话则更具人文气息，他的讲话稿名为《风雨之后见彩虹》。他说：“风雨过后，阳光普照大地，尽管道路泥泞，我们勇往直前。”

云南绿大地生物科技股份有限公司由何学葵一手创办至今。3月18号，公司发布公告，经昆明市检察院批准，何学葵被公安机关逮捕。

郑亚光说现在公司的指导思想是“公司的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公司是公司，何董是何董。”

被捕前几天仍频繁露面

三八节她带领员工出去踏青，在农家小院里举杯言欢。3月6号那天与中国农业银行(601288)昆明分行颐高支行行长罗燕一起考察公司基地

3月18号，绿大地先公告何学葵宣布因个人原因辞去绿大地董事长一职。当天，另一个公告显然更让世人震惊：何学葵被逮捕，被捕，因为涉嫌诈欺发行股票罪。

绿大地公司坐落在昆明市经济技术开发区内，周围公司环绕。但是因为从事园林行业，绿大地的建筑风格与周围颇不一样。白色的办公大楼上竖着绿色的“绿大地”三个字。宿舍楼、培育中心的窗户都装饰着古典风格的绿色框架。

院子里摆满了花花草草。食堂前面有一个废弃的水池。

“员工的心态都很好啊，你看我就知道了。”梁嘉庆这样说，他拍着自己的胸前，脸上还挂着笑意，“反正我们的工资都能按时领到。”

“何董知道现在郑董是董事长啊，”他随后又改口说：“不过我们也联系不上她，不太清楚她了不了解现在公司的情况。”

何学葵被逮捕事出突然，但是并不是毫无端倪。

2010年12月22日，何学葵通知公司，她在公司的股份被公安机关依法冻结。何学葵持有绿大地28.63％的股份，合计4325.7985万股，现市值约9亿元，但是其中2300万股已经质押。

危机并不是突然爆发的。早在2010年3月，因为涉嫌信息披露违规，证监会对绿大地立案调查，但是调查结果一直没有出来。同年12月，何学葵的股份被冻结。一个星期以后，公安机关宣布对绿大地进行调查，因为涉嫌违规披露、未披露重要信息。

公告出来之后，一石激起千层浪。证监会负责人在3月21号公开回答了关于绿大地诈欺案的相关问题。一年之前，因为绿大地涉嫌信息披露违规，证监会立案稽查。调查之后，发现情况严重，可能涉及刑事犯罪，于同年9月移交公安机关。12月何学葵的股份被冻结之后，绿大地的股价拦腰斩断。3个月以来，一直徘徊在23、24的价位。

1996年，何学葵创办了云南河口绿大地实业有限责任公司。她进入花卉行业则更早，从1992年开始。至今有人称她为“卖花女”，因为最早她的创业只有一个小花店。何学葵几乎不接受媒体采访，去讲述她鲜为人知的创业道路。她大概1米6高，“感觉雷厉风行，非常爽快干脆。”公司员工这样评价她。独立董事柴长青则说：“感觉私下比较好说话。”

作为云南第一家上市的民营企业，对昆明的普通市民来说，绿大地并不是一个出名的公司。即使住在公司附近的居民也表示从未听说过。而何学葵在2009年曾以11亿身家登上胡润富豪榜，成为云南女首富。

就在被捕前几天，何学葵还在积极出席公司的活动。三八节她带领员工出去踏青，在农家小院里举杯言欢。3月6号那天与中国农业银行昆明分行颐高支行行长罗燕一起考察公司基地。

她质押的2300万股个人股权都是为了使公司获得贷款。其中1400万股质押给中国农业发展银行获得1.4亿元贷款，500万股质押给招商银行获得6000万贷款，400万股再次质押给中国农业发展银行获得6000万贷款。

就在自己股份被冻结之后，何学葵依然为公司慷慨解囊。她私人借给公司4300万元，不收取利息。

这家凝结了何学葵十多年心血的公司，上市时涉嫌造假，上市以后涉嫌信息违规披露。2010年一位业内人士曾经私下告诉理财周报记者，绿大地业绩造假业内都知道。

诈欺发行与业绩变脸

绿大地是云南省第一家上市的民营企业。而今天，却与当地相关部门领导闹出翻脸的传闻。证监会负责人表示公司涉嫌“虚增资产、虚增收入、虚增利润”等多项违法违规行为

去年7月大学毕业之后，梁嘉庆进入绿大地董秘办工作。他的工作主要就是披露信息，撰写公告。去年7月绿大地的第一批公告就包括一份致歉公告。7月9号，深交所对绿大地及相关当事人给予处分。

2009年公司年度业绩五次变脸。

2009年10月，公司三季报预计全年净利润将增长20％至50％。三个月之后，公司公告的数据大幅改变，称全年净利润较上年可能下降30％。一个月以后，公司发布业绩快报，称2009年公司净利润为6212万元。两个月后，这一数据再次变动，净利润变为亏损约1.28亿。仅仅过了两天，年报正式出炉，报亏损1.5亿。两天之内数据又相差了两千多万。

深交所指出：“公司未及时发布业绩预亏公告；公司对2009年业绩情况进行了多次修正，修正前后公司业绩发生盈亏性质重大变化，且修正时间严重滞后；2009年公司业绩预告、业绩快报与年度报告披露的业绩数据之间存在重大差异，误差率在100％以上。”

针对这一年业绩的荒唐闹剧，公司给出的解释是“旱灾”。梁嘉庆向记者表示，“我们知道的原因就是旱灾，其他原因也不清楚。”他说那一年他还没有来公司，但是在云南，感受到灾情有多严重。“那一年有张新闻图片，温家宝总理站在一块龟裂的土地上，那块地就是公司一处基地所在地。”

同年，公司唯一持有股份的高管将凯西减持53万股，并将所得1100万元全部捐给公司以抵御旱灾。

这一年，何学葵个人捐出30万元在重灾区也是公司基地所在地修建希望小学。

然而，深交所的处分也指出，除了2009年业绩披露出现问题，公司2008年的年报存在重大会计差错，对销售退回未做账务处理。由此引发公司对2008年营业收入追溯调整减少约2300万元。同时，2009年的年报也存在多处错漏。

绿大地2007年上市，2008年、2009年连续两年年报出现差错。根据公司2月发布的2010年业绩快报，全年利润总额约为3700万，较上一年增长124.92％。

何学葵早在2004年就瞄准了上市。经过两年的准备，2006年上会却铩羽而归。一年之后，准备充分的绿大地再次冲关中小版，并成功登录资本市场。绿大地发行价为16.94元，何学葵持有约2400万股。上市之后，何学葵身家超过4亿。

绿大地的招股说明书里显示，2004年、2005年、2006年公司利润总额分别约为4800万、3800万和3900万元。

何学葵因为涉嫌诈欺发行股票罪被捕，意味着绿大地在上市的业绩存在问题。证监会负责人表示公司涉嫌“虚增资产、虚增收入、虚增利润”等多项违法违规行为。

坊间对何学葵被捕则有另一个传闻。这被成为“两个女人的战争”。传言说何学葵因为得罪云南证监局女局长范辉才被调查。网路上出现举报范辉的帖子，并爆出一张照片，范辉戴着劳力士手表，以及天价首饰。但是证监会人士出面公开辟谣说经过调查，该照片属于人工合成。

回顾往昔，绿大地是云南省第一家上市的民营企业。而今天，却与当地相关部门领导闹出翻脸的传闻。绿大地办公楼前有一片小花园，绿草茵茵，公司独家研发的“晚春含笑”在风中开出白色的花。梁嘉庆说吃过饭后他喜欢来这里坐一坐。记者看见从食堂出来的员工迅速散入到办公楼里，操场和花园里空空荡荡，不闻人声。

绿大地的未来一片混沌

已有报道说3月18日以前购买绿大地股票的股民可以申请赔偿，但是股吧里的人们显然并不指望绿大地发善心，他们更希望有机构来接盘

何学葵被羁押在云南省看守所内。据司法界人士介绍，进入看守所之后，人员必须配合公安机关进行调查。原则上不能接受采访，也不能见不相关的人员。根据我国刑罚规定，对犯诈欺发行股票罪的单位，对其直接负责的主管人员和其他直接责任人员，处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昔日女首富很可能面临牢狱之灾。

郑亚光坐在以前何学葵的位置上。他说公司现在最重要的是“维稳”。

“现在是最忙的时候。”梁嘉庆说。证券部一位熊姓小姐说：“郑董、王总都出差了，证券事务代表孙阳泽也不在。”公司工作人员一再表示没办法接收采访。

“郑董其实很愿意出来跟大家谈，但是现在真的是太忙了。”梁嘉庆接着说，“公司计划召开媒体说明会。”但是这个说明会尚没有具体时间安排。地处西南一隅的绿大地如同一个风暴中心，引得各家媒体来访。“来的媒体太多了，几乎每天都有人来。”但是迄今为止，郑亚光只接受了一家媒体的采访，所谈内容与其在职工大会上的发言大致一样。

他一再强调公司面对的是“信任危机”，而不是“经营危机”。自从何学葵的股份被冻结之后，绿大地的股价拦腰斩断之后再无起色。何学葵被捕，绿大地股票一度跌停。复牌后的第一天，股价逆市上涨，当天暴涨7.58％。根据深交所当天发布的交易信息，两家机构趁机出逃。反转也仅仅只有这一天。之后连续几天，绿大地的股价每天小幅下跌。

梁嘉庆每天都要在办公室关注公司股价波动。而公司研发中心负责人熊女士却不用关心这个。眼下最牵动她的是公司正在研发的食腐培育。这是绿大地最新的技术，一种类似冬虫夏草的保健品。绿大地培育出幼苗，然后卖给农户或者其他生产商。通常情况下绿大地研发出新的品种之后都会送到基地自己生产，但是这个产品绿大地自己并不生产，“这个是新品种，云南很多公司都在研究，我们的技术是最完善的，但是彻底成熟还需要一段时间。”

绿大地办公楼旁边的楼房是培育中心，里面放着熊女士以及其他研发成员的成果结晶。梁嘉庆只进去过一次：“里面是无菌环境，需要脱鞋，一些投资者来了会要求进去参观。”

绿大地以苗木销售起家，“现在工程是主要盈利方式。”熊女士这样说。与其他上市的园林企业，如东方园林(002310)、棕榈园林(002431)相比，绿大地的股价根本无法惹人注意。东方园林是赫赫有名的高价股，一度冲过两百。而绿大地从未进入过百元俱乐部。东方园林、棕榈园林都是主要做绿化工程，旱灾之后，绿大地谋求转型，已经向绿化工程过渡。

对那些持有股票的人来说，“退市”犹如一道前方不远处的深渊。虽然已有报道说3月18日以前购买绿大地股票的股民可以申请赔偿，但是股吧里的人们显然并不指望“绿大地发善心”，他们更希望有机构来接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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